2016年10月28日 星期五

當「我愛你」成為髒話 ── 讀《我想做一個有用的人》





專欄作者:Soap Chui


  「至於難過的人/吃大便就可以了」,說這種安慰話的傢伙,真的有辦法使人開心起來嗎?或許沒有,但世界上就是有人如此安慰著另一人。這種人說話粗魯,卻也魯得真心,像沈嘉悅,以做有用的人為名,捧著失敗者的真心處處努力安慰人。

  他曾說過,不必硬把詩中物件,例如瓶蓋、火災、塑膠袋、過期食品,當作抽象的象徵手法,他真的就是在說具體說明:那枚掉在地下道的瓶蓋、昨日隔壁的一場火災、這個鼓脹蔬菜的塑膠袋,還有冰箱那些來不及吃的麵包。所以我想,讀者可以想像詩中的細節為眼前所見,是日常情境中隨機的物品,而非深思揣摩而出的譬喻手法、象徵系統,藉此給出一個有細節的內在情境,企圖通往每人日常生活的片段,取消詩與生活的距離感。

  按詩尋路,沈嘉悅經常出沒的地點包括:菜市場、地下道、工地、天橋、工地旁的路肩、加油站。他寫市場的〈里肌肉〉:「我的生活是一首/難看的詩/如果要分等級/大概比特價的里肌肉/好一點」;也寫大太陽下,午休時工人獨坐〈寂寞的路肩〉:「位子那麼少/卻沒有人/願意坐在我的腿上」。他寫下生活切片,讓詩讀來有強烈畫面感,連通居住都市者的日常記憶──滿身深黑汗漬的黃頂工人、喝維士比透咖啡的長途司機、用力刷食物黏垢的內場阿姨,透過不被正視的物,寫不被在乎的人,像地下道瓶蓋,人們往來跨越,表現出不在意它的醜與臭,使它卑微仰望裙底風光。

  但有時,面對社會結構的問題,牽拖拉扯,使一大群人同時陷入憤怒與無力,人神共憤,如〈謬思女神〉寫到:


如果她只能給工人扭曲的勞基法

給大學生去勢的大學法

給富人避稅,給財團服務

如果女神只帶來天譴

如果詩句得建立在他人的痛苦

謬思女神應是恐怖份子

謬思女神應讓人操她

一百萬遍


  用力寫著、手無縛雞之力的人,面對自己被結構拋棄,只能拿起手邊的雞蛋,成為暴民,但光是雞蛋動搖不了結構,只能以肉身當拒馬、擋坦克,手臂彼此編織,以肉身確實的存在,彰顯巨大的自我意志。書中,沈嘉悅多處以異性戀男性的性,作為無力以對的最終抵抗姿態,讀來可能不悅,但可以了解:越是惹讀者不適,就越顯示無力的強度,叫囂越大,越顯得話語落盡的現實無情。

  跟著沈嘉悅的眼睛,經過,但在觀察瞬間,靜靜地將眼前盡收眼底,整本詩集用力開玩笑,卻也滲透彼此相投的臭味,寫別人的失敗,像是寫自己,並非將每個人的失落感特化為獨特感受,反而模糊彼此邊界,無論對方成功與否,在〈給阿腸〉裡寫「他看電影、寫劇本/突然得了金馬獎,拿了獎金/丟了一個女人,活著好像不知道為甚麼」,而沈嘉悅安慰著寫到「他愛女人,但他更愛我們」,一齊散發濃烈的哀感,建造無用之人的同溫層,在日頭赤炎炎的今日,摩擦取暖。

  有愛,就不怕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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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標題:

延伸自夏宇詩〈就〉:就走了/丟下髒話:/「我愛你們。」


2016年10月21日 星期五

從呼愁的霧裡醒來:讀《伊斯坦堡:一座城市的記憶》




專欄作者:X


  「昨晚霧角聲把我從夢中喚醒。」

  我這個人閱讀總有一個習慣,會隨性地翻開某個章節來讀,喜歡才從頭讀起。博斯普魯斯的船隻是我對《伊斯坦堡》的第一印象,講述伊斯坦堡人數來往船隻的習慣,以及如何觀賞遙遠的災難。「對半夜醒過來的人來說,一場遙遠而無法影響個人生活的災難就是一劑良藥。半夜醒過來的伊斯坦堡居民,多半也是數著船笛聲再度入睡。或許在夢中,他們想像自己搭船穿過濃霧,航向災難的邊緣。」

  對土耳其人而言,渡船的鳴笛聲、博斯普魯斯海峽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日常,是他們夜晚共有的夢境。隔天起來跟他人交談,便發現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。「那時我才知道,博斯普魯斯山丘上的許許多多居民在濃霧之夜被相同的夢喚醒。」

  作家葉佳怡在她的散文集《不安全的慾望》寫道,因為這段文字她去了伊斯坦堡追尋這樣的夢,感受「存在於人與人之間更廣泛、更緊密的聯繫」;而我因為這段文字翻開書,展開一座城市的記憶旅程。

呼愁:伊斯坦堡注定的美麗


  《伊斯坦堡》這本書不僅書寫帕慕克個人的歷史和回憶,也道出一座城市的憂傷。伊斯坦堡,在鄂圖曼帝國時期擁有一段輝煌的歷史,曾經是世界的中心。然而在世界大戰戰敗後,漸漸被遺棄、破敗而衰弱。這座充滿帝國遺跡的城市,以及它特有的「呼愁」,逐漸地滲入少年的身體和靈魂之中,造就了今日的帕慕克。

  呼愁(兩次寫作 huzn,三次作hazen),是土耳其語的「憂傷」。它不是某個孤獨之人的憂傷,而是數百萬人共有的陰暗情緒,是伊斯坦堡這座城市獨有的,也形塑了這本自傳的氛圍。不論是童年的出遊、家族內部的矛盾、學校時光、青澀的初戀等等,跟隨他的成長記憶,目睹他失落的美好時光,也感受這座城市流露的陰暗和衰敗。所有人活在如幻霧般不可名狀的生活之中,感受全土耳其人共有的呼愁。

  非夢,亦非覺。

  呼愁的氣味、氛圍、顏色,造就伊斯坦堡命中注定的美麗。「伊斯坦堡的命運就是我的命運:我依附於這個城市,只因它造就今天的我。」對帕慕克而言,這樣失落的城市有它獨特的美麗,雖然伊斯坦堡也有完美的小村莊如柯塔卡斯,但他是不願久留的,因為他愛伊斯坦堡、愛土耳其,正是因為它的廢墟、老舊、污穢、哀傷,沉浸在這樣充滿呼愁的城市,迷茫、抑鬱、掙扎才造就今天的帕慕克。

土耳其與帕慕克:旅人之眼與東方纏綿


  土耳其夾在東西方的選擇之中。從地理來看,土耳其是一個跨越歐亞兩洲的國家,從歷史來看,原由突厥人建立、初居中亞的鄂圖曼帝國衰落後,土耳其之父凱末爾努力實行西化運動,使土耳其朝向西方、朝向現代化進程。為了帶領土耳其走向民主西化,凱末爾驅逐鄂圖曼王朝的皇室,廢除宗教學校、服飾,激烈的手段似乎要秉棄掉過去的存在一般。

  然而有一種屬於土耳其的、屬於東方的時間痕跡卻仍留在城市任何角落和每一個人的身上。帕慕克的文字和旅人之眼是西方式的,描寫精準、簡練,而他的情感和題材則屬於東方,纏綿且憂傷。他在接受西方的同時,伊斯坦堡那東方憂傷之美,仍是他的底蘊。東西方交雜融合卻又難以分割,像是土耳其,也像是帕慕克本身。

  「美景之美,在其憂傷。」 —— 阿麥特.拉西姆

  我手上的《伊斯坦堡》簡中本,在扉頁獻給父親後,另一頁則引述這句話,我想,這是有其意義的。帕慕克在自傳裡不避諱寫自己較為陰暗、負面的內心和過往,也不避諱書寫伊斯坦堡的沒落、殘破,或許是因為那些殘缺在他眼中並不是醜陋、不能見於世的,而是真實、美麗的生命。他用文字捕捉,伊斯坦堡的一切,都帶有哀傷且神祕的色彩。

  並不美麗,卻也美麗無比。在秋天的夜晚,我闔上書,從呼愁的霧裡醒來,延續著伊斯坦堡的夢境。







2016年10月14日 星期五

進擊吧!少女的第一百零一種生活 —— 讀《百分之九十八的平庸少女》




專欄作者:Soap Chui


  世界上有各式各樣的少女,與之相應,有各式各樣的少女心,舉凡粉嫩如《少女忽必烈》裡的河堤忽必烈,與世為敵如《單向街》中,陰濕屋宅內長成的小女生,或者《崩麗絲味》裡,辛辣天成的自述者「我」。神小風在此,現出另一種少女味。

摀住耳朵的任性少女


  書分四部分,從小時候的家庭起頭,單腳一點,躍到高中,接著大學畢業與研究所前的未明時刻,是為「吊橋少女」。之後三部分,時間軸不再重要,反覆書寫位於遙遙東台灣的創作研究所時期,兩地對照,海面發光的花蓮與,一面漠異感充滿的都會台北、一面柔軟凹入的居家台北,書寫受霸凌的沉默過往與,現今用力交友致於談話到脫力,那意味著用力掏出自我的傾向,衍生出局外看來糾纏不清的相戀與失戀,就是〈壁虎時間〉和〈親愛的□□□〉兩部分。最後,彷彿為過去的自己敷上亮粉,落下種種尖刺,但不扎手,不至於整本書拿不起、讀不下,反而為前三部分憂鬱、弱小、奮力掙扎的印象,加上一些不在乎的自在感受。

  或許正因為本書中強大的自我中心,外在世界具體情節的鋪陳、時間感並不主導節奏,少了外面的插話與他人意識的描述干擾,神小風才可以好好的反思,沒錯,是一種摀住耳朵的任性,也唯有如此才能真確發現暗傷。因此,多處提及封閉感,尤其空曠的封閉更令作者黯然神傷,像是吞吐人潮的台北城東區,令無學無業的大學畢業少女害怕,或是花蓮獨租校外的雅房,家庭式住宅隔成多間,新室友、新居所,當自己的家當未送達,房間對她顯出奇異的空與冰冷,努力三年考上研究所的甜滋味彷彿瞬間用盡。

認同自己的困難與焦躁


  外在封閉,而內在應聲封鎖,圍繞著同樣的提問——「那是非常現實的,而且難以逃避的提問:同年齡的人現在都做什麼去了?不去賺錢活得下去嗎?不寫論文/步出社會可以嗎?以後要靠甚麼養活自己?」,一如她在人潮洶湧的東區感到焦躁,源於不知道自己該以甚麼身分活下去。

  「百分之九十八的平庸」,書中提到的是貧窮、霸凌回憶、自殘、大學畢業的徬徨、初次分離想念家人、迷戀學長、糾纏不清的分手,諸如此類,神小風絲毫不怕寫出自己在人際關係中的煩人或惡意,往往帶著自知的口氣說給讀者聽,自我介紹一般。而這樣「平庸」的神小風,情緒上的轉折在於「忍耐」的長出,例如和對面同層樓的男子,像畫一樣不斷敲打電腦、與母親爭執、最後充耳不聞的男子,打暗號,「I AM LONESOME」,「ME TOO」,最後衝出家門,為了追上可能隨時會消失於世的無業陌生男子。

  神小風老老實實用日常的情境寫認同自己的困難,通常讀來是輕撫過傷,半掩著、不揭開來直視,但也能讓人感到疤上的柔情,即使最後一部分〈日常之惡〉,也沒有用力站上惡意的邊界,意不在奮力刺痛,或刺激讀者。

2016年10月7日 星期五

難以啟齒,卻賴以為生——談《來自新世界》


專欄作者:范光典


    「我們是否已經改變?如果千年後的你讀了這份記事,必定知道答案。希望答案是肯定的。」

ED1割れたリンゴ

既壓抑又美好的世界


    12歲的渡邊早季越來越擔心自己是個吊車尾,瞬、覺、真理亞都從和貴園畢業了,但祝靈尚未降臨於自己。如果祝靈一直沒有到來,小孩子口耳相傳的貓騙(猫騙し)就會吃了她。 當然祝靈最後來了,渡邊早季才能繼續往後的顛覆人生。

    所有因祝靈到來而擁有咒力的人,都必須前往清淨寺接受「護摩[1]」。
到此為止,請停下來!留下的最後的煩惱,就是你的咒力。捨棄煩惱吧!為了解脫,必須將一切放進清淨的火焰之中燒毀。將上天的力量還給神佛吧。……,你以對神佛的敬意,自願將咒力放下。那樣一來,就能授予你正確的真言,召喚新的精靈再次賦予你咒力。
    動畫中人們必須接受催眠暗示,將「天生」的咒力還諸神明,然後透過住持賦予真言「再次取得」(而非拿回/重新取得)咒力。這個過程中還加上攻擊抑制、愧死機制的暗示加強來確保這些取得咒力的小孩是「正常人」。此一儀式不僅形式上宣稱人類就是自己的神,同時也是暗示[2]著後天學習作為一種對人類的全面控制,從理性到潛意識的全面佔領。
    然後,這些中二(年紀)的小孩就被接納為神明了。
  
    當這些強大的暗示深入潛意識後,人們便不會懷疑現存的世界是錯的(當然永遠都會有例外)。成年前的小孩並不是法律上的「人」,可以被輕易的殺掉,比如班際對抗犯規的人;青春期的躁動(簡單來說就是中二)與咒力獲得是同一組的概念,人際關係的建立與同性間性/類性行為是被鼓勵的,一旦落單、失控了,便可能是潛在業魔或惡鬼(比如伊東守),所以不是選擇被收編進這個為了「防止偏差者出現」產生的村里,就是叛逃出八丁標[3]劃界的安全地帶。逃出烏托邦的人最後被境外的妖鼠吸納,對「神明」發動全面戰爭,是被排除者的反撲。


百合、BL的畫面不少,在動畫中也是被鼓勵的行為。


  動畫的結構可以分成兩個:壓抑與剝削,以第十六話作為分界。

  首先來談壓抑。為了烏托邦的生存,必須把任何有可能的意外排除,並且發展出壓抑的技術來維持。根據馬庫色(Herbert Marcuse)的說法,壓抑分成「基本壓抑」跟「額外壓抑」。如果社會的生產能力不足以滿足每個人,那麼個體就必須透過「中介」獲得滿足,以求在有限中盡量滿足每個人,比如村里的各種委員會。
  
  基於現實,每個人的滿足都「必須」產生變化,從「直接的滿足」轉到「延遲的滿足或限制快樂」。也就是說,在資源不夠的情況下,把滿足的標準轉化、內化,進而形成願望。但基本壓抑經常跟額外壓抑混雜,而中介力量(可以想像成政府或者某個組織)時常跑在前頭,過頭地施加壓抑。比如動畫中伊東守受不了自己被排除的可能,逃出了八丁標。不讓世人知道過去的歷史、嚴格控制男女之間的感情、剔除落單者,這些都是社會強加額外壓抑的作為。
  但鎖鍊會從最脆弱的地方開始斷裂。把所有人鎖在同一艘船上,就得承受禁不起壓抑而爆發的烈焰。

    一般的反烏托邦作品都會有一個發現世界秘密的少男少女。在全人學園要求的旅行中,主角們發現了移動式圖書館「擬簑白[4]」,得知曾經有個世界是沒有咒力的,發生幾次大戰後被能力者全面佔領,而後的世界觀則有奴隸王朝、遊獵者、科技繼承者和逃出的奴隸者。少年們熱切地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屬於哪個集團,而其他集團又如何了呢?只是有個攪局的和尚把圖書館給燒了,沒有下文。

    這次的學業旅行中,主角們三番兩次的違反規定,也知道町以外的世界不只有人類,回家後因此遭到監視。原本以為相安無事,早季卻意外發現記憶遭到竄改,加上後來瞬的消失促使這群人直接面對被控制的事實,伊東守就崩潰了,禁不起恐懼的他跑出了安全地帶。

真理亞:但守已經被打上不合格的烙印,一旦被打上那個烙印就再也恢復不了了。這樣的事,你有沒有覺得不像在檢測人類,而是檢測殘次品嗎?當窯打開,變形或是有了瑕疵的瓷器,只有被打碎的命運。……。你的話,一定能在城裡被需要吧?
  接連的變故打擊早季,但她擁有罕見的人格指數,能夠在極大的變化之下保有理智,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,也因此她被賦予更重要的任務:擔任議長。

富美:你說不定能承受,但是解開你的記憶封印的話,你就沒辦法對朋友保密對吧?最後大家都會知道的。早季:但是……富美:鎖鏈總會從最脆弱的地方開始破碎,我們必須關照那些最脆弱的人早季:最脆弱的人嗎?
    無菌的人類禁不起任何的波動,那麼我們綁住所有的人有甚麼不對?在用鎖鍊串起每個人前,必須確保這些人沒有能力掌舵,將鍊上的人帶往深淵。

人類之所以為人類是因為有鼠類

    我們來談談剝削。在第五話初見妖鼠斯奎拉時,早季已被和尚封印咒力,只剩下朝比奈覺有能力禦敵。斯奎拉智力過人,用一連串的測試和話術讓這些小神明騎虎難下並露出許多馬腳,大概是這時他才發覺,化鼠跟人類的差距只在於咒力的有無。類似的設定在《屍者帝國》中屍體奴隸、《psycho-pass》的執行官都可看見。他們做人類不想做的骯髒事,同時協助了秩序。剝削還要附加「非人」的前提,說服人類逃過自我譴責:為了多數人的利益,少數人必須犧牲!但只要犧牲的不是人,就沒關係了吧?

    早季與斯奎拉總共見過三次,這三次妖鼠都更往人類的形象靠近。第一次是裸鼴鼠這般真社會性的存在;第二次則是已經是被人類賜名,並領導妖鼠發動民主主義改革的「野孤丸」;第三次則是威風凜凜,能與傳奇大將奇狼丸對抗的將軍。

兩個都是化鼠,化鼠女王可以在子宮孕育的時候改變基因

    我想請大家想一想:妖鼠是不是很醜?是不是很想把斯奎拉的頭扭下來?再想一想,奇狼丸是不是很帥XD(沒關係我也覺得)那麼,奇狼丸死的時候大家是不是很痛?乾先生死的時候呢?

    如果答案皆是,那麼,你確實能在神棲66町活得很好。請把答案記在心裡,我繼續說。

    妖鼠在17話開始作亂,發動對神明的革命,聯合守與真理亞的小孩殺進神棲66町。因為攻擊抑制、愧死機構,人類不能對這個目測只有12歲的小孩使用咒力,連最強的鏑木肆星也被輕鬆解決。所有被秩序排除的「人類」集合成一陣線,發動對無菌室裡的大人的攻擊。最後的智力攻防也算不錯,貫徹了愧死機制的設定。當初被認定惡鬼的無名小孩,也被證實只是機制運作的對象不是人類而已。


自走核彈少女

    最後一話我認為難得的不熱血、不開掛卻隱隱流露出悲哀的結局:赤身裸體的斯奎拉要眾人直呼他的鼠名,並且大喊「我們也是人類!」後受到嘲笑,判以無盡輪迴之痛刑......。神明最終還是勝利,但隨之而來的真相,卻不一定能讓他們笑到最後。「人類到底是甚麼」這一古老的質問始終困擾著人們,原著小說中,早季要千年以後的人類替他們做見證,但實際上卻是要我們這些觀眾帶著這一質問,至死方休。

  反烏托邦向的動畫並不少,大多的質問也都圍繞著「為了生存,我們能犧牲多少自由和人?」烏托邦本該最為人類白日夢所能想像的最好的理想,自《我們》、《美麗新世界》、《一九八四》這些小說到《風之谷》、《屍者帝國》、《樂園追放》、《psycho-pass》、《樂園追放》這些動畫,我們對理想抱持著「那只是夢土罷了」的想法,這些作品呈現的社會組織都是強加壓抑到個人身上以維持運作。本作當然有涉略到,但著墨甚多的點卻是「自身存在的必要性」強碰「當生存建立在對別人的壓制上」。

當我們是邪惡的時候


  《來自新世界》還有個特別的地方,就是視角的選擇——主角們所處的立場。到十七話之前,這些小孩得知了世界的真相。對上,他們對神明掌控的世界存疑,對大人們隱瞞事實感到噁心;對下,妖鼠這一存在又讓他們感到虛榮,因為作為神明之子,這些妖鼠是可以使喚的畜牲。待到成年,他們加入了神明的行列,對抗著妖鼠大軍與惡鬼的攻擊。最後一話斯奎拉的吶喊,主角們終於體會到自己身為神明的惡,對妖鼠一族的奴役並不正當,因為妖鼠只不過是神明降下神力,將沒有咒力的人類進行的改造罷了。

    回想你剛剛的答案,我們是不是不自覺地就將醜陋的事物排除在利益犧牲衡量之外?那麼再往前推一點,如果你認定的東西是醜陋的、非人的,你的同理心是不是就沒辦法作用在「它」的身上?視角的選擇說穿了就是在玩弄換位思考,你們(包括我)這群見不得妖鼠好的敗類在第25話前的眼淚、擔憂、憤怒,不過是揭穿了我們人類的自私,同時也顯示要不傷及其他「人」活下去是多麼的困難。

    當自身得以生存的原因成為他人的苦難來源,我們還能穩坐神明之位嗎?這部動畫到最後都以「我們被低等惡劣醜陋的生物毀滅」來加強觀眾在最後一話的震撼,原來,我們生存的理由並不是那麼正當。



覺:別說得如此動聽,你還不是把士兵當作棋子? 
斯奎拉:這全都是戰術的一環,不獲勝的話就全都沒有意義了。獲勝的話,一切就都會有回報。 
覺:你輸了。 
斯奎拉:沒錯,就是這點讓我罪該萬死。


  這是結局的最後一個畫面。到底是再說誰的想像力呢?化鼠,還是人類?
 
  是人類沒錯。包括化鼠與人類,兩者都希望對現有的社會做出改變,但最後只有人類的想像力付諸實行,但他們期望的確實是更好的社會。當然我不確定這個想像中的社會有沒有包括醜陋的化鼠,但就最後一話來說人類跟化鼠的關係並沒有任何的改變,還是一樣的支配關係。
 
  直到這裡,「醜陋與正義」還在與「人類生存與剝削」鬥爭呢!

ED2雪に咲く花



[1] 護摩(homa),意譯為火供,最早來自於婆羅門教的吠陀祭祀,後融入佛教成為修行儀式的一種,目前主要盛行於佛教金剛乘和日本神道教。見維基:https://goo.gl/O86bfm [2] 同樣的催眠、暗示概念,赫胥黎的《美麗新世界》有佔有相當的分量,並作為穩住世界觀不致崩毀的手段:從胚胎時期便施打各種疾病;擁有行動能力後反覆接受巴夫洛夫式的電擊教育;面對死亡抱持坦然態度的訓練等。 [3] 一種圍住人類生活的方的安全繩。瞬曾揭露這些繩子是將人類社會外流的咒力引導至繩外,保持村里的純淨。 [4] 簑白是動畫中受到咒力改造的動物,據信前身是海蛞蝓。